• <rt id="g4444"><delect id="g4444"></delect></rt>
    <dl id="g4444"><acronym id="g4444"></acronym></dl>
    <li id="g4444"><dl id="g4444"></dl></li>
    <abbr id="g4444"></abbr>
    關閉按鈕
    關閉按鈕

    您當前的位置:主頁 > 文學心語

    侯炳茂:朝鮮前線,她給巴金當向導

    2017年01月06日14:06 來源:中國文化報 作者:侯炳茂 點擊:

    我和戴雪霞大姐都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共和國老兵。上次會面,性格開朗的大姐對我談了很多戰(zhàn)地往事,此后我寫了一篇散文《十六歲的秦腔》,記述的是志愿軍戰(zhàn)士侯志強英勇獻身的事跡,不久前刊登在《解放軍報》。我?guī)е鴪蠹垇砀尚菟虼蠼惴A報,老戰(zhàn)友見面,談得最多的是抗美援朝的故事。

    我們聊得很興奮,大姐取出一本相冊,介紹起在朝鮮前線時的留影。其中一張照片,是志愿軍戰(zhàn)士們圍在巴金身旁,看他女兒的來信。

    一九五二年的初春,在戰(zhàn)火紛飛的朝鮮戰(zhàn)場,布滿各式各樣掩體和防空洞的大山坳里,仍覆蓋著難以融化的厚厚積雪。敵人又發(fā)動了滅絕人性的細菌戰(zhàn)。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:作家巴金到朝鮮前線了,要到西線指揮部十九兵團兵團部來,喜訊頓時在機關上上下下傳開了。戴雪霞大姐凝視著這張照片,對我講述了她在抗美援朝前線給巴金當向導的經(jīng)歷。

    雪霞大姐那時還年輕,沒拜讀過巴金的杰作《家》《春》《秋》。只是聽老師和同志們講過,他是一位國內外享有盛名的作家。

    和巴金一起到朝鮮的還有作曲家王莘、畫家羅工柳和作家黃谷柳、白朗等,是由中國文聯(lián)和軍委總政組織的“朝鮮戰(zhàn)地訪問團”。他們也要和所有志愿軍戰(zhàn)士一樣,通過敵人狂轟濫炸的重重封鎖線,才能到達前線。

    雪霞大姐津津樂道地對我談起與巴金初次見面的情景。真沒想到,就在他們到達我們的駐地——石頭里的當晚,張文苑團長找我談話說:“交給你一個特殊任務,去照顧巴金同志,他要在兵部停留幾日,你給他做個向導。因為在冰雪覆蓋的大山溝里,到處隱蔽著掩體和防空洞,是容易迷路的。要注意他們的安全,千萬不能出事!”當我聽第一句話時心就怦怦跳起來,又驚又喜。團長看出我的心思又囑咐:“別緊張,還有其他同志照顧他,你年紀小,可隨便和他閑談,不要讓他著涼,保證有開水喝。”我這才松了口氣,但那天夜里我仍難以入睡。長這么大從沒見過作家,更沒見過這么有名的作家,不知他是什么樣,見面該說些什么。懷著驚喜又敬佩的心情,第二天團長帶我來到巴金住的防空洞里。洞位于山坡,依山而鑿,有粗樹干支撐頂部,洞口有樹枝和木板釘成的門扇,要彎腰低頭進洞,靠山墻用樹樁支起一張床鋪。當我們進去后,我愣住了,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一位中等身材、面龐清秀、戴著一副近視眼鏡、穿著一身棉軍裝的普普通通的志愿軍干部。難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巴金嗎?巴金以微微憨笑的眼神望著我。團長介紹:“這位是小霞同志,她是我們文工團最小的團員,今年十五歲。您有什么事需要聯(lián)絡可以告訴她。”巴金朝我點了點頭。

    大姐說,當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暖壺里是否有水,覺得這件事很重要,因為在嚴冬和初春,涼水是冰冷刺骨的。巴金慢騰騰地用四川話說:“有水,沒關系嘛。”看他平易親切,很快就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。我首先告訴他要注意安全,白天有敵機輪番轟炸,不能輕易外出,以免暴露目標,晚上要擋好燈光。山上經(jīng)常有特務打信號彈,我們的戰(zhàn)士搜山,常搜出敵機投放的降落傘和電臺。巴金仔細聽著,不時地點頭示意。

    我插話說,大姐你佩服巴金,我猜想巴金也佩服你,十五歲的女孩就參軍到了朝鮮前線,人家覺得你了不起。

    大姐笑了笑說,第二天我便陪巴金到各處去訪談,每到一個掩體和防空洞,見到干部、戰(zhàn)士他都是那樣的興奮和喜悅,訪談時,他手不離紙,用筆迅速記錄。很快我們熟悉了,巴金讓我在他筆記本上寫下我的名字——戴雪霞。他在一旁認真地看著,然后輕聲問:“為什么年紀這么小就參軍?”我遲疑了一下,但還是直率地跟他說,因為家境不好沒錢上學,和弟弟在孤兒院也是挨餓受凍,一九四九年我們家鄉(xiāng)寧夏銀川剛解放,我十三歲,和十一歲的弟弟一塊參軍了。巴金覺察我有點心酸,就問:“常給家里寫信嗎?”我搖搖頭說:“不經(jīng)常。”他很快轉了話題,問:“你們到前線怎么給戰(zhàn)士演出啊?”這話觸動了我,竟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:在山坡上、防空洞里都可以演,我們自己背演出服裝、道具,穿叢林、爬山,走崎嶇小道,冬季零下二十多度,手生凍瘡用紗布包著,演出時面部涂油彩化妝。節(jié)目都短小精悍,歌頌戰(zhàn)斗中的英雄事跡,鼓舞戰(zhàn)士的斗志。我是跳舞的,為戰(zhàn)士跳舞唱歌,還說快板。有一次在大山溝里的樹林演出,沒想到忽然數(shù)架“油挑子”(F86)猛地向山溝俯沖下來,機翅閃電般擦山而過,發(fā)出嘶吼的怪聲,霎時硝煙沖天,塵土似巨浪卷起,大家原地臥倒隱蔽。此時,只見我們高射炮手唰的一聲調轉炮頭,直沖敵機的方向發(fā)射,咚咚一陣激烈的轟鳴,濃煙火花在空中炸開,一架敵機在遠處冒煙了,其余幾架一溜煙地逃跑了。片刻的寂靜,突然爆發(fā)出雷鳴般高喊勝利的歡呼聲,回蕩在山谷間。大家情緒激昂,繼續(xù)為戰(zhàn)士演出。巴老聚精會神地聽著,用筆記著。看我激動的表情不禁問了一句:“你害怕嗎?”我自信地說:“和大家在一起,炸彈、機槍是打不倒我們的。”

    巴金用羨慕的眼光望著我,像是在思索著什么。

    雪霞大姐接著講,兵團指揮部要為特殊的慰問團開一個隆重的歡迎會同時也是歡送會,歡迎他們到兵部來,同時歡送他們奔赴前沿陣地。

    這天晚上楊得志司令員、李志民政委、陳先瑞主任和機關同志們都來了,掩體內擠得滿滿的,墻上、木柱上還貼著標語“熱烈歡迎從祖國、從毛主席身邊來的親人”“親愛的祖國萬歲”“毛主席萬歲”。兵團首長發(fā)表親切的講話,我們文工團表演了許多精彩的小節(jié)目,同志們像過大年似的高興。我坐在巴金身邊,楊司令員過來指著我沾滿了油漬的棉軍裝對巴金說:“小霞的爸爸是賣油條的,你看弄得滿身是油。”轉過頭來又說:“別怕,你陪巴金跳舞。”惹得我們都笑了。我真的要請巴金跳舞,否則就沒完成任務。我直立在巴金面前,等他站起來,他讓我坐在他身邊,小聲說:“我真不會跳舞,真的!”這時,我也不再難為他了。他像對待孩子一樣遞給我一塊糖。此時,我覺得他像父親一樣慈祥,心里甜甜的。晚會最后請巴金講話,他不善于講話,但他熱愛每一個英雄兒女,全場靜靜地聽他朗誦他的贊美志愿軍的一首詩,字字浸潤我們的心。最后他抑制著激動的感情,用微微顫抖的四川話說了一句:“你們是最最可愛的人!”頃刻,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,大家熱淚盈眶……至今,那特殊環(huán)境下的晚會還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。

    我神情專注地聽大姐回憶戰(zhàn)地往事,仿佛身臨其境。大姐見我很有興致,接著說,會后他們分別奔赴前沿陣地。

    我們文工團也分頭到前線慰問演出。我和另外兩位同志到六十三軍最前沿防御陣地,我們要去的八連與敵人山頭相對峙。上這個陣地要經(jīng)過一段開闊山溝,敵人不時用炮轟封鎖。帶領我們的是通信員小劉,有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,他熟悉地形,利用夜幕在敵開炮的間隙,幾次沖過封鎖線,來到陣地戰(zhàn)壕。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敵人陣地上部署的螺旋形鐵絲網(wǎng),晚上可以聽到對面敵人活動的聲音,敵人的火炮無定時地雨點似地狂轟濫炸,震得山搖地動。我親眼見到戰(zhàn)士們利用夜間襲擊敵人的地堡,寸土不讓地堅守著每一寸陣地。戰(zhàn)士張有才在殲敵負傷后與戰(zhàn)友失去聯(lián)系的情況下,艱難地一點一點爬回來,滿腿是血。他的英雄事跡在陣地傳頌,這時我想起巴金說的每一個志愿軍都是最可愛的人,同時我也在巴金的啟發(fā)下,把他的事跡記錄下來編成快板,在陣地上演出宣傳。我是舞蹈演員,盡管陣地掩體低矮窄小,但只要能容下幾個人的地方我都給戰(zhàn)士們跳新疆舞、蒙古族舞、朝鮮族舞,在近一個月的時間,每天進出陣地上大小掩體,不間斷演出。后來我因連續(xù)發(fā)熱昏迷,被送到醫(yī)院確診患了瘧疾。經(jīng)醫(yī)生治療后,我又重返前線演出。因為受到巴金的鼓勵,我圓滿地完成了演出任務,這年被文工團評為優(yōu)秀團員并榮立三等功。

    我說,巴金得知這個喜訊一定很高興。大姐說,當然,五月下旬我們在開城又見面了。文工團去開城參加兵團組織的文藝會演,巴金也從陣地回到開城。開城板門店是中、朝、美談判的會址,是中立區(qū)。一見面他便告訴我:“小林(他的女兒)來信了,給志愿軍大哥哥寫了一封慰問信。”我一聽高興極了。他把小林的信拿給我們看,是那么興致勃勃,為女兒能給志愿軍寫信而感到欣慰。這張照片就是那時我們相遇時照的。我們都被感動了,那年小林才六歲多,剛上小學。我們很快給小林寫了回信,小林與我們通信的事,當時曾被傳為一段佳話。后來得知,巴金從一九五二年三月十六日過江,至秋季十月才返回祖國,歷時半年多,他跑遍了西線指揮部所有重要陣地,深入到班、排、連前沿坑道戰(zhàn)壕,和普通戰(zhàn)士、英雄功臣促膝談心,那年他已經(jīng)是年近半百的人了。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七日,朝鮮剛停戰(zhàn),他第二次入朝再次深入戰(zhàn)場,直到一九五四年元旦才返回祖國。

    我被巴金這種置身前線體驗生活的精神深深感動,終于明白了巴金為什么能寫出《團圓》這樣感人的作品。大姐告訴我,根據(jù)巴金的小說《團圓》改編成的電影《英雄兒女》,主題歌演唱者的原型就是我們文工團的團員。原型中也有我的影子呢!因為巴金曾說過,你是我采訪過的印象最深的文工團團員。

    說到電影《英雄兒女》,我說:這部電影拍攝時就在我所在部隊駐地沈丹線橋頭鎮(zhèn),我們參加做群眾演員。朝鮮老鄉(xiāng)抬擔架過河送傷員、部隊行軍列隊、坦克營在梨樹溝山坡樹林隱蔽、觀看文工團團員演出節(jié)目等,這些場面我們都親歷過。

    大姐最后還給我看了她至今保存的、她在上海戲劇學院學習時巴金老人用真名寫給她的一封信:

    雪霞同志:

    信收到了,我給您打了好幾次電話都說您不在,我住在武康路一一三號,離學院不遠,您有空歡迎您到家里坐坐。我的女兒小林現(xiàn)在巨鹿路《上海文藝》工作,她是戲劇學院六八屆的畢業(yè)生。

    祝好!

    李芾甘

    三十夜

    短短一封信,充滿真摯、熱情和善良。巴金老人沒忘記抗美援朝前線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向導。 

    上海作家協(xié)會版權所有 滬ICP備14002215號-3 滬公網(wǎng)安備 31010602003678號
    電子郵件:shanghaizuojia@126.com 聯(lián)系電話:086-021-54039771
    1977